第二章
“大老爷上花楼，我就趁空回来吃饭。”见他拢聚眉心，她失笑：“一郎哥，不碍事的啦，我也不是十五、六岁的小姑娘，明白官场生态……就是这样了。大老爷嫌我唠叨，换了跟班，我回来帮帮忙。现在七月天，你挨不得晒的，怀宁呢？”
“如果你要问，够不够冬故吃到饱，那绝对是够的。”
“此人下一步，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限内除掉妳。”凤一郎也不瞒她。
看见有妇人自巷口拐进来，他连忙起身，招呼道：
过了一会儿，妇人眉开眼笑地离去——
“县太爷判给他什么罪？”
要闹得乐知县鸡飞狗跳，对他不是难事。首先，就从微不足道的亲随开刀，他施压知府，由知府左右县令先审程案，再逐一利诱原告、证人等相关人等。千夫所指，怀真还不百口莫辩吗？
她认命起身道：“好吧，请容小妹上街去招揽客人。”
她内心起疑，但还是点头，接过饭菜埋头就吃。
“怀真可知公门同僚共同举发他，无一例外？”
阮冬故深吸口气，再抬起小脸时，精神十足地笑道：
“是，已关上一天一夜了。”
没有任何官员来访，他乐得轻松。
他注意到今天豆腐口感略差，不似往常。不过也无所谓，人人都道他享尽荣华富贵，理应奢侈成性，但要论随遇而安，他可不输那个阮冬故。
“不怪妳。”凤一郎无奈道。冬故吃起饭来心满意足，任谁看了都以为她吃的是人间美味。
东方非惊喜问道：
凤一郎紧扣牙根，绝不让冬故莫名其妙死在这地牢里！
凤一郎失笑，见她全盘接受这计画，暗自先放松部份心神。他已私下跟怀宁协定，万不得已，伤人无妨，但这种事他不会跟她提。
她讶道：“一郎哥，县衙地牢是有供饭菜的，你不用专程……”
未至正午，就有人专程来探监。
走到最里层，有一间小牢房以铁栅相围，长宽约莫一人半。里头白衣白裤的年轻人趴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。
凤一郎顺着她的目光，再笑问：“大婶，买豆腐吗？要几块呢？”
这么快？依照案子先后，程案该在几天后审的，但县太爷愿意提前，她求之不得。“好，我马上回去。一郎哥，晚上见，怀宁不必来接我了，我一定准时回家。”语毕，匆匆跟着同僚离去。
凤一郎不恼她不气她，只道：
她摸摸鼻子，不好意思地笑道：
这是她吃的第一碗凤宁豆腐汤，好像很多软虫在喉口爬来爬去的……如果躲到墙角吐出来，一郎哥会伤心吧？
那么，到底是谁？要对付的是怀真，还是阮东潜？
“我家小弟不是死囚，理应能探望她的，是不？何况，我只是为她送饭，应该不碍事的。对了，这点钱就当是探监钱，请狱吏大哥收下。”
凤一郎细细搜寻她略嫌疲累的神色后，一语不发地将盒内饭菜取出。
“狱卒送来的饭菜，妳不准碰，即使说是代我送来的，妳也不能吃，懂吗？”
“这个月的生意够生活吗？”怀宁问道。帐本一向是凤一郎在管的，他只要负责出力就够，至于那个力大无穷的师姐兼义妹，是专门吃白饭的。
东方非转身看向青衣，有趣道：
“你去安排安排，找人收买怀真，给他这两条路子选，如果他真蠢到自找绝路，你再出面让县太爷判他罪名为他送终吧。记得，不论怀真选择是什么，这事闹愈大愈好，最好传出东方非就在乐知县里。”
此时，又有人进巷，凤一郎认出他是常客，再度上前招呼。
“不是。”怀宁头也不抬。
“这里的生活，倒还可以。”怀宁突然说道，勾剑入鞘，与他一块目送那纤细娇小的背影。
“我是知道。东方非不会寻到其他乐子，因为他一心一意都在冬故身上。”有事他一向不瞒冬故，唯独此次，他想瞒着她。
阮冬故垂着小脸，继续扒着白饭，没有回答。
一身月白衣裤，腰束黑长带的年轻人，一路抱着小饭桶回到“凤宁豆腐铺”。
“等等，一郎哥，我不要你这样做——”要拉住他，却被他拂袖避开。
怀宁蓦地起身，回到铺里拿出大碗，勺了豆腐汤用力摆在她面前。
“暂收大牢，改日再审。”
“妳说得对，这是一个机会。不过，妳别忘了有很多案子是我教妳破的，等妳出来后，我再仔细解说给妳听。”
东方非又是一愕，注视着青衣。“人证物证皆在，为何改日再审？”
狗咬狗，咬得尸骨无存！惊动知州、督抚，让天下人都知道乐知县公门丑事；让阮冬故知道正因东方非在乐知县，才会闹出这样官颜无存的事来！
无论如何，美其名是两种结局任君选择，但他早已预料怀真会选哪一种，而他就是要这样的结局——
凤一郎一怔，沉思片刻后，问道：“妳怎么答他？”
凤一郎走向铺子，笑道：
她想了想，点头同意。
“一郎哥，我一直想把那两年冒充阮东潜为县官的审案一一记录下来，也许对新任县令有帮助，可惜，我今年都二十五了，还没有多余的空闲……”她扮了个鬼脸，笑道：“现在也许是个机会。”
凤一郎不敢看她，轻应一声。
阮冬故搬张凳子坐下，笑着接过尖尖满满的白饭，白饭上淋着碎豆腐……视若无睹视若无睹，反正有饭吃，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官场多年，他掌握人性透彻，怀真只会选择第一条生路，因为世上的傻瓜，除了阮冬故外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。
“这真出乎我意料。根据皇朝律法，贪污者严惩，这罪不轻啊。”皇朝律法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，谁要认了，是自寻绝路。
“他在后头做豆腐……冬故，妳先吃饭吧。”他取来碗筷，看着她拿过抹布清桌子，顺便力大无穷单手扛起豆腐汤桶。
所以，跟县衙的人有了嫌隙吗？凤一郎自幼看着她长大，自然明白她的脾气。
其实，他给的两个选择很简单。
“冬故，妳该明白东方非的性子。他一诺千金，但性喜挑战，如果他遇上了其他……”
冷风从她背脊窜起。她极力保持冷静，很无辜地面对二位义兄，陪笑：
“入夜后，留在县府的官员有限，大部份已去追马，不会料到一郎哥要的只是这一阵烟雾，而怀宁负责对付剩下的人。等我安全离开后，他再脱身，是不？”
“你知道东方非迟迟不来的原因吗？”
“一郎哥、怀宁，我真的很努力当它是美食，绝对不是故意吓走客人的……”
“小人昨天不及上衙门看公审，只能听百姓闲聊。大人良策，已成功嫁祸给怀真。”
“怀真。”他轻喊。
狱吏连忙摇手。“凤老板，你的钱我不能和图书收，探监是可以啦。只是……”觑向怀宁，他坦白道：“怀宁爷儿当日带捕快缉捕强盗，他的身手有目共睹，如果他劫狱，我们根本无法抵抗……”
这种县府的你争我夺，跟朝堂之间勾心斗角，并没有什么不同，只是玩的筹码没有那么庞大，也不会玩出人命来——他观望了几个月，县府公门里的官员，了不起私欲重些，还不到置人于死的地步。
“好，共患难。这一次绝不独留谁。”
“我明白你的顾虑了。怀宁确实是高手，不过就算武功低微的捕快，只要用人海战术，还怕擒不了他吗？怀宁，你留在外头，我进去看怀真。”
她每个月有薪俸，但全教她花光光了，对铺子一点贡献也没有……
那大婶应了声，直看着努力扒饭的阮冬故。
“他说，有人安排他来探我，要我反咬同僚一口，方有生机。”
“冬故，到时我与怀宁兵分二批，我火烧马厩，令官马四奔，怀宁来救妳。”他将食盒再取出一层，内有狱卒官服。“怀宁只是晃子，捕快狱吏一定使用人海战术，不让他靠近牢门一步，可惜他们不知我们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武器。”
她轻叹口气，低声道：“一郎哥，在你来之前，也有一个陌生人来探监。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怀宁接过凤一郎盛好的饭，坐在她面前埋头就吃。
凤一郎充耳不闻，上前抱拳高声道：
“什么秘密武器？”她一脸疑惑。
“……怀宁，我很讨厌单吃豆腐的……”她抗议。豆腐软软稀稀凉凉，完全没有饱腹的感觉，她会哭的。
“一郎哥，我回来了！”
东方非心情颇好，举筷用菜。酒楼厨房知道贵客长期包下雅房，每天努力变换菜色，换来换去总是不脱京师名菜。
“都身陷囹圄了，还有心替百姓申冤？”东方非失笑：“这是什么样的傻瓜？原告都宁愿吞下这冤屈了，他还搅什么浑水？”以为有县令罩着，就能平安脱身吗？他偏要这名亲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！
正在清理桌面的豆腐铺老板，轻诧道：“冬故，中午妳不是该在……”
“没有关系。如果他真是留在某地寻乐子，那我只希望他别玩出人命就好。”
他约二十余岁，面若芙蓉，瞳若点漆，唇似桃色，浑身朝气蓬勃，教人看了精神一振。
“告诉她，这一次听你的。”
凤一郎沉默一会儿，承认：
“没有屈打成招么？县令是动了什么手脚，让他甘愿认罪？”
她又叹了口气，道：“一郎哥，你千万别做坏事，我怕我会对付不了你。”
“我跟他说，不可能。如果将县府上百官员扯进此案里，县民生活势必受到巨大影响，甚至，动摇皇朝根本。万一朝廷派兵进驻，倒楣的是乐知县的百姓……”
他就不信，他等不到她！
“我知道。”她低语。这点，她早就想到了。
忽然间，他瞥到先前她正在写的文章，问道：“妳在写什么？”
那姓韦的同僚回头看铺子一眼，随即目光回避。凤一郎只当这人不适应他异族般的外貌，一时没放在心上。
“所以，这个县太爷有心护短？”东方非不以为然，再问：“那么怀真可知全县府上下口供一致？”
凤一郎摇头轻笑，忽然想起一事，道：
凤一郎神色放软，温声道：
她抿起嘴，沉默不语。
新旧县令交替，离职县令须完成任内该做的事，催科正是最重要的一环，同时也是县令捞油水的最后机会。
“一郎哥说得是。他是大忙人，临时有事也不必意外。”
阮冬故正要再盛一碗饭，忽地瞥见怀宁目露凶光，而一郎哥则是叹了口气。
青衣领命下楼，确认随身武士善尽护卫之职，才迅速消失在街头上。
没答话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。是啊，生活是穷了点，但三人平静快乐过活，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。
怀宁话少，她是明白的。这间铺子几乎是一郎哥跟怀宁的积蓄撑起的，她帮的忙有限，这让她很心虚耶。
凤一郎笑出声，道：“现在妳是亲随，怎能随意去招客人？这样吧，今天妳早点下班，别老待在县衙里，我让怀宁去接妳，一块吃晚饭吧。”
“大婶买豆腐吗？”他一头银发，肤白蓝瞳，初开豆腐铺，半个月没人也是常事。最后由怀宁站在铺前买卖，日子一久，街坊察觉他的白发无害，便开始有人跟他聊天买豆腐了。
“一郎哥，你是暗示我，我等不到他，是因为他另外找到挑战，不把我当回事了？”
“一郎哥，我是在想，我好像一直是吃闲饭的，全仰仗你跟怀宁养活我。”
凤一郎闻言，总算松了口气，之前还真怕她死脑筋，不肯离开。
“怎么了？”凤一郎放上几碟酱菜，任她吃个饱。
“他不贪，我又岂能轻易嫁祸呢？”东方非笑道：“现在他在大牢里了？”
“吃！”
怀宁不发一语地抽剑出鞘。
东方非对冬故的执着异于常人，所以他迟早会出现。在此之前，就让他们兄妹三人共处一段平静幸福的时光吧。
“冬故。”凤一郎压低声音：“妳吃我说。我跟怀宁是探过程家婆媳。她们不敢明说，但我可以确定有人收买她们。”
凤一郎不必回头，光看她脸色有异，就知他晚了一步。他再怎么计画，还是来不及了！到底是谁，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置来、故于死地？
她很爽快地笑：“我不是吃豆腐，我是吃隔壁巷口饭铺的饭，真的很好吃。”
一是，不反咬就只有被人咬住的份，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多余了，就让县令私判他个死罪吧。
凤一郎回神，温柔笑道：“妳但问无妨。”
“一郎哥，我都二十多了，做事不算莽撞了。我发誓，我绝没有刻意得罪人……”见他默默瞅着她，她只好坦承：“再过半年大老爷就要回乡了。在他离任前，必须完缴钱粮，县内百姓除非穷困到没有饭吃，否则该缴纳的绝不会漏缴，县府不该将多余的费用转嫁到百姓身上。”
“妳说的有道理。再者，就算妳上堂作证，也难保不会惨遭那人的毒害。”这种不顾后果的互咬手法，是东方非惯用手段，但，应该不是他。他找冬故都来不及了，怎会置她于死地？
“那你老跟我抢菜做什么？”她一头雾水。
怀宁没答话，转身煮汤去了。
怀宁将饭盒交给凤一郎后，退到数步远外。两人视线短暂地交缠，他沉声道：
凤一郎知她感伤不会太久，遂举筷用饭。过了一会儿，他聊道：
凤宁豆腐铺位在巷口，地段马虎，铺子过小，平常以卖家常豆腐、豆腐汤为主，旁有大树遮凉。铺子刚开张时，她与怀宁还连夜做了遮阳棚子，全是为了他偏弱的身体……凤一郎下意识地抚过银发，微笑上前。
“冬故，我们都知道妳把这些银子用在哪里，妳没有错。这一次我们的敌人藏在暗处，此人处处封妳死路，他针对的不是程大案子，而是妳。我反复再三揣测，他收买官员，其速不及掩耳，就是让妳来不及察觉。妳仔细听好，如果在黄昏前，我还找不出幕后主使者，我们立刻退出乐知县。”
“还好，都是我应付得了的事，不必麻烦到一郎哥。”
“我跟怀宁愈打感情愈好，是不？怀宁。”
“陌生人？”
她连忙走前，问道：“韦兄，是有急事找我吗？”
“她是来买豆腐的耶，怎么跑去买饭了？”糟，她是不是拖垮铺子的生意了？
“好啊……”突然问，她的目光越过凤一郎的肩头，落在卒口阶梯。
她面容没有丝毫的愤怒，只是笑道：
东方非还没寻来的原因，只有一个，关键在应康城。
县令、县丞，主簿，以及捕快亲信陆续走下阶梯，这分明是想私审冬故。
“冬故，县府里可有棘手的案子？”
凤一郎闻言，含糊地回答：“这个……也许，他临时有事吧。”
她闻言，神色微柔，点头：“我会记住的。”
凤一郎脸色一整，难得斥责她，道：
“就这一碗，一碗而已，不能再多了。”捏着鼻子喝了一口，在嘴巴里滚来滚去，最后才勉强滑下喉口。
“兄弟养妹子是理所当然。”凤一郎含笑入坐，看着他俩相互抢菜吃，不由得笑道：“小时候你们每次吃饭，一定抢菜抢到打起来，那时我总觉得奇怪，明明阮府不缺一口饭的，你们到底在抢什么呢？”思及幼年回忆，他神色充满怀念。
他招近青衣，低语几句后，冷笑：
她终于抬头，微倦的小脸展开笑容，道：
“我打巷口经过，看见这小公子吃得好痛快。这小公子是吃什么豆腐，能不能介绍一下？”
凤一郎微笑，轻扣铁锁。“妳力大无穷，何必靠狱吏钥匙？大牢会因马厩失火而烟雾弥漫，到那时门外一有喧闹，妳就换上官服，乘机从无人的后门离去。”
这样的答复爽快又毫不留恋，令凤一郎轻蹙眉心。有时候，他想问冬故，在她心目中，到底放了多少情给东方非？
阮冬故想了一会儿，摇摇头。
“大人到！”
“不知道。”继续埋头吃。
如果能持续这样的生活，那该有多好？
是他不好，沉浸在快乐幸福的日子太久，忽略了藏在暗处的敌人！
“一郎哥，我没事，你跟怀宁不必担心。”
这几天，东方非闲着没事，不是上茶园品茗，就是到酒楼吃饭，可以说是镇日悠闲自在又快活。
这日，正午左右，青衣匆匆上楼，附在东方非耳边低语几句。
他再道：“高家是被告，在县里只是小富，没有能力可以收买公门全员。”
凤一郎微笑应声，走进阴冷的地牢。县衙的地牢墙上挂满合法的刑具，两边牢房全是罪犯，他暗自记下地牢里的路线。
凤一郎收了伞，轻声道：
“大老爷没有动手脚，是怀真自动认罪的。”
“大人，我家怀真犯了何罪，须劳动到大人在牢房内私审？”其声高朗，传出地牢，怀宁定能听见。
相处多年，她岂会不知一郎哥此刻的心思。怀宁必在外头！阮冬故急声叫道：
“早在一个多月前，我就在县府里看见京师分发各县的邸报，东方非已辞官择地而居，照说，他早该来了，为何始终不见他身影？”
可惜，怀真连困兽之斗都不肯，让他连点乐趣都没有。
阮冬故笑着将饭桶交给他，同时推他入铺，避免太阳直接的荼毒。
“对了，下个月，程七跟他几个手下会过来跟咱们会合，一块上山扫坟。”山上立的是燕门关牺牲战士的衣冠冢。曾是冬故部属的程七等人，现今在邻县生活，程七几个手下在做小买卖，程七本人则跟冬故一样，在邻县当小亲随。
好吧，刚才她丢了一笔生意，理当弥补的。她不太情愿地接过汤匙，咕哝：
万不得已，绝不动用的最后一计，终究还是得用上了——
她一怔，道：“大老爷刚上花楼，不在衙门啊。”
凤一郎面不改色点头，有意无意地暗示：
他看她一眼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凤一郎目不转睛，柔声道：“冬故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背叛的。”
“怀宁，你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吗？”
他信心满满啊！
凤一郎走进铺子，取出酱菜。一名俊脸黑肤的青年从布帘后走出，她热情叫道：“怀宁，吃饭了！”
“应是知情。”青衣迟疑补充：“听说他认罪的同时，要求县令重审程案。”
“可有得罪到人？”
“一郎哥，你担心我受伤害？看见有人枉死，为他出头是我该做的。程家婆婆跟寡妇不算背叛，她们确实给我银子，而我也收了，这就是事实。”
她心虚扮了个鬼脸，很无辜地注视他：
立即劫狱，掳县令为符！
她慢了半拍才想起——
新县令通常会带大批亲信赴任，原本待在县里的半公门中人，只有两条路，一是离去，一是被留任，要留任就得馈赠上级，馈赠的金额全来自于民脂民膏。
“冬故，怀宁跟我已决定劫狱，这是下下策。”见她闷不吭声，他柔声提醒：“妳别忘了，咱们三人是兄妹，不管遇见什么事，都该共患难。”
她有点心虚地垂下视线，小声道：
阮冬故想了一会儿，轻声道：
“这个……”狱吏有点为难。
阮冬故立时抬眸，看见是他，起身奔到铁栅前。
怀宁从铺下踢出带鞘长剑，瞪着她，威胁道：
“一郎哥，我有一事不解。”
“大老爷刚回衙门，就要公审了！”
她明白一郎哥的心意，正要开口应允，忽地看见公门同僚朝这里奔来。
凤一郎点头，柔声道：“妳大可放心，怀宁不会伤到任何人。咱们退出乐知县后，先转往邻县找程七，再谋定后路。”
“你不是说，如果程大那案子开堂公审要叫你一声吗？”
阮冬故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，柔声笑道：
“凤老板，买二碗豆腐汤带走……小兄弟你吃什么？这么难看的脸色……”一瞄到那碗是豆腐，客人连忙道：“凤老板，今天的豆腐可能有点……我突然不饿了，明天再来买好了，嗯，明儿个见了。”
一是，上堂公审时，当众反咬县衙内的官员贪渎之罪，一个不漏。只要怀真肯反咬，自然会有证据送上，让县府全员前程尽毁。
“全照主子的吩咐，一一收买，绝无遗漏。仵作、证人，程家原告皆改口供，证明程大失足落水，并非谋杀；县内亲随、主簿、书吏、六部等，以及县衙实习生员也已‘坦承’，曾见怀真收贿费，屡劝不听。”
“吃不吃？”
青衣照实答道：“根据小人私探，县太爷十分宠爱怀真，所以……”